萧烬高烧不退,家丁已经将他脸擦净,露出那张没多少肉却很漂亮的脸蛋。

这厮真的是个很好看的人,长大后满脸写着对权力的渴望与野心,更常阴鸷到令人退避三舍。

而此时唇红齿白,真是个干净俊俏的小小少年郎,每每沾上血,还会漂亮凌乱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颜狗宋嘉安便是被这具瓷娃娃蒙了眼,导致身边所爱之人一个个皆因她识人不清而死去。

大多是死在萧烬手上,为他那所谓的爱与病态独占欲,连相处过几年的朋友伙伴也能下得去手。

分明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嘉安偏头,询问宋霖,“爹欲待他如何?”

他蹙眉沉思了半晌,“对外宣称义子吧。”

那贵人是在京中做官的,他们平民百姓自是得罪不起,还必须得把事办漂亮了在贵人那处刷波好感才是。

宋霖一向秉着商人少与官打交道的原则,低调安稳到了今日,若不是那位贵人曾救过他一次,这么多年还只提过这一个要求,他也不想管这档子事。

嘉安想了想,如果不得不管,那这样也好。

上一世是宋嘉安先爱上他的,处处护着宠着,才导致后来萧烬‘非她不可’。

宋霖大抵是觉得就那样照料萧烬也不错,不用多此一举,所以才没有提贵人嘱托一事。

认亲麻烦,也有风险。

方才他说的只是对外宣称义子,那对内,待萧烬如何便是自家决定的了。

宋霖一介生意人哪会做赔本买卖?他定有自己的考量。

况且多了这个身份,二人以后便是真的姐弟,嘉安也不可能对他生出其他感情,如此,事情的走向该不至于跑偏。

稍安下心神,她走到床边,伸手推了推萧烬。

晃了几下,他才缓缓睁眼。

看见面前这张脸时,他整个人都透出难以言喻的感觉。

看起来很乖,也很高兴。

奇怪。

嘉安的头在隐隐作痛,情绪因此变得更加冷漠,淡淡启声,“你可有名字?”

“萧烬。”

“日后可想留在宋府?”

萧烬缓慢点头,轻声,“可以吗?”

“那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要无条件听话,可做得到?”

她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光明正大的欺负他此时还是个小屁孩。

萧烬笑意更浓,沙哑着声音乖巧应道,“好。”

嘉安脸色稍有好转。

他出现在宋府附近或许是知晓信件一事,所以前来求助,会认识她也算说得过去。

留下就留下吧。

小狼崽子,养不熟,那就训。

训不服?牙给他敲咯。

宋霖在旁看着,虽觉自家姑娘这几日是有些奇怪,但见她周身气质甚为沉稳,也不想追究那么多,暗自满意欣慰的扬起嘴角。

因萧烬风寒,待他养了两日身子好转,宋霖才安排他见宋府的人。

萧烬跪在二老跟前敬茶,末了磕三个响头。

嘉安看着他此时模样,竟品出了几分虔诚,心下有几分疑虑,但面上不显。

待二老训完话,宋霖有急事匆匆离去,许菀为了让姊弟三人熟络熟络,也离开了大堂。

嘉安这时才起身,从雪怡手里接过一卷纸,递给萧烬,“家规。”

她神色认真,好似一字一句叮嘱,“定要记牢了。”

他双手接住,视线落到白纸黑字第一行:商人手中不沾血。

后面便是很正常的,诸多大户人家都会有的条条框框。

“爹爹说了,我们商贾人家,可以奸,可以诈,但是手中万不可沾血,若坏了规矩,财便流了,福也散了。”

——宋霖当然没这么说过,全是她编的。

可萧烬听在耳,指尖微不可见的一颤,那半垂的眸中竟是泛起淡淡雾气。

嘉安看不到,只当他在认真看家规,老神在在的在他面前晃了一圈,“你日后便是宋家的人了,若违了其中任何一条,都是要罚的。”

少女嗓音清泠,一如他曾经刻在心头的动听,只是相比起来,冷淡如冰。

他将头垂的更低,“萧烬记住了,宋姐姐。”

嘉安点头,垂眸,说出那句宋嘉安曾说过的话,“你既同荀元一般大,日后便同他一样,唤我声阿姐吧。”

萧烬倏地抬眼,却对上她面无表情的脸,一双眼睛霎时变得湿漉漉的,还有些许泛红,“阿姐……”

出口的哽咽已是藏不住。

好似重现了那张冰床上抱着尸体声声泣泪时难掩的悲痛,却又夹杂几分欢愉。

好似什么珍宝失而复得一般。

嘉安被他这反应吓得整个人一僵,可很快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脸上瞬间没了多少血色,心如擂鼓。

完求蛋。

现在把人脖子抹了再丢出去应该还来得及吧?

萧烬听这一声不带任何情绪甚至有几分疏离的‘嗯’,心中已经了然,垂头用指腹抹去眼泪,扬起抹笑。

可这笑的比哭还惹人怜,眼尾还挂着一抹绯红未消。

荀元觉得自己脑袋可能是团浆糊,在旁看了半天还是不明所以。

阿姐不愧是阿姐,方才爹娘训话都没把人说哭,她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凶的两眼泪汪汪。

很好,以后就多个人陪他一起挨揍了。

现下见萧烬委屈成这样,他虽没什么底气,但还是壮着胆子出声,“阿姐,我能带他陪我去玩了吗?”

嘉安知他是腿刚好,心里美,玩心太重,又有三年关在药谷不谙世事,比起这时代的很多同龄人来说,心思还太单纯。

甚至都不会去想,自家亲爹突然捡个不明不白的义子回来意味着什么。

“你怎的不先问问人家可愿意陪你玩儿?”

她下颚微扬,对荀元的语气却带了几分宠溺的,半点不似方才。

荀元笑起来,极其自来熟的揽上萧烬的肩,大咧咧道,“日后你我二人便是兄弟了,是有课一起逃,有打一起挨,穿一条裤子的蚂蚱,萧兄,这心,你交是不交?”

萧烬和嘉安一般高,荀元搂着他脖子还得踮个脚,搭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画面颇有些喜人。

嘉安:“……我棍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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