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榛一进妹妹住的东跨院,就看到穿着红色貂裘的秦南乔在廊下逗弄一只幼犬。看到兄长回来,她兴奋地道:“哥哥,快来看赛虎!”

“哪里来的狗崽子?”

“琉璃寻的。怎么样,威武吧!别看它现在还小,琉璃说长大能把七尺的汉子都扑倒!”

“人家女儿家养只狸奴或者鹦鹉,你倒好,养了这凶猛之物,不怕伤了自己啊?”他望着南乔问道。他怕妹妹因裴行简夜闯落下心病,怕是要养只恶犬防身。

秦南乔知他心里所想,笑着道:“这是为哥哥寻的。既然孙真人是能人,我就让琉璃帮哥哥和父亲都卜了卦,孙真人说父亲灾厄已破,有小病也不会要命,唯独哥哥,命里恐有一劫,说就在今年,破解之法是养一只黑犬,并日日让其在旁。不论真假,姑妄信之。”

“哥哥,我知你心里所想,我自幼身体孱弱,外表看着娇气些,但我也是父亲亲自教养大的,和哥哥一样,不会遇事退缩,不会坐以待毙,怎会因那裴行简一次夜闯就被吓到。”

“你也知道裴行简不是真心娶我。我也不是真心嫁他。我俩婚后可以互不打扰,甚至互不来往。但嫁进裴府,和其他人呢?今日邀他前来,一为了知己知彼,二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三为攻其不备。哥哥不必忧心。”

明白了秦南乔所想,秦北榛松了一口气。他打趣道:“妹妹的兵书读得更加好了,这会还谋划上了呢,这以后可以当个女将军了!”

秦南乔斜睨着自家兄长,假装生气的嘟起嘴。虽然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她有生机的样子让秦北榛心里一热。他往前一步,把秦南乔抱在怀里。两人自幼经历不同旁人,父亲的教育又不遵从世俗,虽然两人都已长大,这个举动不合世俗礼仪,但一切束缚人的礼仪在亲情面前算得了什么。

“啊~~”赛虎突然咬住秦北榛的小腿,还试着甩头。

“秦南乔!我看你这狗根本就是来克我的!我这就把丢出府去。”说完,他单脚倒跳了几步。

不过还是顺着妹妹的心意,低下身捞起吓坏了的小赛虎,然后满脸开心的往门外走去,伴着小赛虎一路哀嚎。

甫一进二月,天似乎就暖和了起来。秦府也多了一些生机。秦侯爷约了工部侍郎袁照林去酒楼小酌,秦北榛则带着一只幼犬去找顾书宁炫耀。下人们也得了清闲。

酉时秦南乔服了药就打发丫鬟婆子们出了院。只留琉璃和玛瑙近身伺候。玛瑙让人抬了热水,和琉璃一起伺候南乔梳洗。玛瑙不满自家小姐沐浴完头发不擦,反而又拿书坐于灯下,开始念叨,沐浴完顶着湿发对脑子不好,点灯读书对眼睛不好,聒噪不停。南乔放下书,坐在镜旁,让她帮自己绞发。少女的发如黑丝绸一样,垂在腰间。“玛瑙,今天用的什么发油这么香甜?”

“小姐,琉璃姐姐说今晚姑爷要来和小姐商量事,我特意去宿芳阁买的瑞香头油。虽说小姐在我心里是一等一的好看,可姑爷不是一般人物……”

“玛瑙,我想起来了,哥哥的春装还未裁制,花朝节还有几天就到了,你和哥哥院里的宋嬷嬷一起去做吧。她老夸你手巧,做出的衣服比宿芳阁的还好呢。”镜中的少女笑得恬静,还带不易觉察的狡黠。

打发走了玛瑙,南乔对琉璃说,“你去叮嘱玛瑙一声,裴行简晚上来的事,上次和今天都不能泄露半个字!今天这次我没提醒你不要告诉玛瑙,是我的疏忽。你俩自幼在秦府,不知道出了秦府,人们对女子要求的严苛。私会外男不论对谁说出去都不好。玛瑙头脑简单,但叮嘱她的事却从不会往外吐。你叮嘱完后就去门外守着吧。”

秦南乔有些心累,她托腮坐在圆桌边,烛火忽明忽暗,身影映在窗上,纤纤婀娜。她闭眼深思:今日媒人上门,父亲也已答应。这件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无力改变的事实那就让它朝着自己和家人有益的方向发展吧。有一处她一直想不通,虽然她不了解裴行简,但她知道任何人受到算计,都会有抗拒之意。哥哥算计了他,就算哥哥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就算裴行简是神仙一样的人儿,任谁也不可能立马答应就此妥协。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必须问清楚才行。还有,她虽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再怎么虚弱,也不会有魂魄要脱离身体之感。漏断时,烛火突然爆了一个灯花,这让迷迷糊糊差点睡着的秦南乔猛然惊醒。她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看到裴行简正坐在桌边,低头看她。饶是她一向冷静,知道今夜他会来,还是吓得差点跳起来。她迅速镇静下来,起身行礼。裴行简也起身,还礼。于是两人落座。

秦南乔率先开口:“裴公子能肯应约,小女子不胜感激。尤其是像这种深夜私会,被外人知晓,有损公子美名。”

“夜会这事恐怕对秦小姐的闺誉影响更甚,小姐不怕,我又何惧。只是不知小姐邀我至此,有何要事相商?”

“首先我要替兄长在这里向公子赔礼道歉。”她起身又行了一礼,诚恳道:“兄长他设计在先,威胁在后,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公子却不计前嫌,愿救我一命,南乔铭感五内。公子也知我身体情况,虽然孙真人道法高深,但他也不能尽得天机,万一我~我不幸殒命,这岂不害了公子,这不等于恩将仇报了吗。所以婚约就此作罢了罢。”

裴行简抬头看了一眼窗户,虽然声音很轻,但那脚步声和那天听到的是一个人,他立马觉察到了。似乎是受到惊吓。他立马明白了,这秦家遇事都不商量吗?那窗下之人必是那秦北榛,肯定是刚刚秦南乔的话让他做出的反应。那么秦南乔之前并未和自己兄长商量。如果她想退婚,秦北榛不愿意,秦吏儒肯定会同意的。那么,秦家小姐并不是想退婚,她是试探。试探自己的真实用意。看来父母逼迫,对她的同情等都不能使她信服。他不能说自己是重生之人,现在所做不过是知势而为,应势而行。

他看着秦南乔自嘲道:“秦小姐,我本无意婚姻,母命难违,如果娶了相爱的女子,我这一生可能都不能给予她想要的,她委屈,我亦痛苦,对两人都不公。而秦家人要的是秦小姐的安康,一个贴身之物能做到的,对婚姻要求自然不高。此外,如果真如孙真人所说能救小姐一命,也是功德一件,自然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如果不能,克妻之名对我来说也没有坏处。所以这件事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我没世人所说的那般好,不知小姐对我的回答可还满意。”

秦南乔被他的聪明惊到,没想到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试探她。她起身站到裴行简前面,说:“如果婚姻不能救我性命呢?我还真不一定嫁给你!所以~”突然她低下头,吻住了裴行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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