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快冲破层云,掩照在地面,似乎可以掩盖所有的痕迹。

当凌清影带着剩余的随从找到翎歌昨天混战的那片林子时,那里早已不见了翎歌的身影。

他只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翎歌的佩剑,他紧紧握着那柄剑,几乎把它捏碎。

“青墨,扩大范围继续搜。”凌清影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和怒火。

“可是将军,我们不能再消耗时间了,皇上限定的时间快到了,陛下这次召我们回京的意义非同小可,耽误不得,还望将军三思。”

叫青墨的男子,本来就是凌清影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脸的憔悴仍然还在不停地寻找夫人,他怕自己再不提醒,主人会误了大事,不得不从全局考虑,让凌清影暂时放弃。

“那这样,青墨,你留下,带人继续找,我先赶回去见驾。”凌清影沉吟一番,知道青墨说的对,虽然心里依然很担心翎歌,很焦急,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

这次,皇上突然召自己回宫,但就是因为太突然了,突然到他不得不心生疑虑。

这其中的蹊跷他不得而知,但是这几年,皇上愈发多疑,自己作为云月国战功赫赫的将军,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凌清影只是略微沉思了几秒,就迅速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找到夫人!”青墨郑重许下承诺。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凌清影语气郑重。

之后,他翻身上马,消失在晨光里。

被神秘男子带走的翎歌,并没有直接进城,却是在半道上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接走,和原来的方向背道而驰。

凌清影也并没有发现,自己在某一个时段,与翎歌所乘的马车擦肩而过,就这样,本应该一路同行的两人,却是在即将入城之际背道而驰。

凌清影在皇帝设定的最后时间期限内紧赶慢赶赶了回去。

庄严威严的皇宫大殿。

瑞安帝带着严肃的面容,端坐于主位之上,君威赫赫。

凌清影低头恭顺地向皇帝禀告了边关情况,而皇帝也很高兴地对凌清影的辛劳表示出了赞扬。

至于为什么忽然招他回来,皇帝坚称是为了庆祝自己的寿诞。

凌清影也不好再问,只能把预祝的话搜罗出来,一一说给皇帝听了。

殿内极度逼真地上演着贤君忠臣的戏码,眼看着凌清影就要把所有夸奖的话都说了个遍,终于被直接闯进大殿的白沫云给打断了。

“父皇,你们还有完没完了?清影哥哥刚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您,您也体谅体谅他一下嘛,早些放他出宫,可别累坏了。”白沫云一进大殿,就很自然地跑到凌清影身边,拉住他的袖子不放,一个劲地抱怨着她的父皇。

众臣见白沫云就这么闯了进来,一时间脸色各异,但是却无人敢发声。

这普天之下,也怕只有这位受尽荣宠的拢云公主敢就这么擅闯这议事大殿,倒不是这云月国有多开放,允许女子参政,而是因为这位公主,深受宠爱。

这位公主原名白沫云,封号拢云,她的生母是当今陛下的心上朱砂,是他此生挚爱的林美人。

这林美人据说容貌冠绝天下,却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逝去,白沫云作为她唯一的孩子,皇帝对她自然宠爱有加,再加上这孩子后来是在皇后宫中抚养,也深受皇后喜爱,这被天下至尊的两人放在心尖宠爱着长大的孩子,自然没人敢得罪。

此刻大家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原地,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惹得陛下不快,丢了小命。

这也不怪大臣们如此谨慎,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当年拢云公主第一次上殿,就有大臣反对,当时是没什么事,只是过后,当时提出反对的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被贬,几次之后,大家也就渐渐地见怪不怪了。

这也才会有如今这副模样。

“公主?”凌清影见白沫云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想到了自己怎么也没找到的翎歌,心下很是疑惑,本来想询问一番,可是白沫云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上来就打断了他。

这大殿之上,显然成了父女二人互诉衷肠的现场。

“好好好,是父皇的错,你这鬼丫头,怎不见你如此关心你的父皇,我就说了他几句你就不高兴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呀。”云月国的九五至尊白无凡,并没有因为白沫云任性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向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抱怨了回去。

“父皇……”白沫云娇羞地低下头,一副小女儿家的心态表露无疑。

“好了好了,你这次硬要跑去边关,知道苦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乱跑!”白无凡被白沫云害羞的样子逗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那父皇,你看我都已经受伤了,你要不就让我去凌府住几天吧,那里清静。”白沫云知道自己这时候提出任何要求,她的父皇都会极力满足她。

“这……”皇帝显然有些犹豫,向凌清影看过来,眼里闪过精光。

“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凌清影在皇帝还没有下决定之前截断了他:“末将府上……”

“爱卿呀,既然沫儿有此意愿,又是为了你受的伤,那就劳烦爱卿几天,再说,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别那么见外,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沫儿就随凌爱卿去府上散散心,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无凡眼神在凌清影和白沫云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脑子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转了千百个弯,在当场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劈头盖脸地安排好了白沫云的去处,并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以至于他的身影都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大家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也是,虽然他们的皇帝陛下一直厉雷风行,这么快的速度,要让他们如何反应。

凌清影领着白沫云进了凌府,把白沫云安排在了客房,他独自回到苍昊阁,也没能缓过神来。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见机行事。

京郊的三月,隐藏在繁华背后,幽深而清静。

临湖而建的竹屋在阳光下泛出淡青色的光芒,屋后的竹林在青山之前映成一副宁静的风景画,竹叶的沙沙声仿佛世间绝妙的音乐,演奏着盛世的乐歌,竹屋的名字也很应景,引幽居。

竹屋内轻缈的安魂香气四散开来,令人心安,随风而动的烟罗帐内,伤痕累累的女子安静地躺着,脸上鲜红跳动着的经脉遮住了她本来的面目,令人见之生怖。

这伤痕累累的人,显然是翎歌。

“师父,这姑娘的病症着实奇怪,徒儿之前都没有见过,师父您见过吗?”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随着开门声和杯具放在桌上的声音响起。

“扶欢,再帮她换药吧。”一尘不染的白衣男子眉头微皱,眼神虽然没有从一直昏迷不醒的翎歌身上移开分毫,嘴里下的命令却是不容质疑的。

“知道了,师父。”叫扶欢的女孩乖巧地按着男子的吩咐,仔细地给翎歌上药。

女孩纤细的指尖停留在翎歌的脸上,有些不敢下手:“师父,她这脸看起来伤得很重,我这样力度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这些杂乱的经脉隐藏于内,不是外伤。”低沉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

“哦。”有了师父的允诺,扶欢算是放了心,继续小心地上着药。

之后,一直是扶欢悉心地照料者。

几天之后,翎歌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她虽然一直陷入昏迷状态,但是她的意识里却不断地涌现出一些混乱的画面,让她不自觉地想回避,但是她越想逃离,越是无法避开,可又看不清楚,那种想知道一切,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无望,让她绝望。

终于,翎歌在这种求而不得的煎熬中睁开了眼睛,满头大汗。

只是入眼的陈设让她疑惑,久久没有回神。

“姑娘醒了?这是师父为你煎的药,快趁热喝了吧。”甜甜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翎歌抬眼,一张稚嫩的脸蛋正凑在自己眼前,大大的眼睛闪着纯真的光芒,圆圆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揉搓一番。

“你是?”翎歌好不容易定住神,终于看清了递在自己面前的汤药,眼眸上移,最后定在了那张明媚的脸上,很疑惑地问对方。

“我叫扶欢,是师父让我来照顾你的。”叫扶欢的女孩眨着一双大眼睛,很认真地回答翎歌的话。

翎歌还处在一片迷茫中。

“扶欢,她今天怎么样?”一道低沉平和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这声音仿佛能够穿透人心,安抚着那一股股不可控制的情绪,使人内心安静如水。

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过,一道挺拔傲岸的身姿出现在翎歌眼前。

看着他,让翎歌想到初融的春水,温暖而不失沉着,他嘴角带着的笑意,仿佛一道春风,让人心暖,心安。

“这位公子,你是?”尽管面前的人让翎歌觉得很亲近,但她并没有放松心里的警惕,问出了和之前相同的问题。

“在下冷无言。”对方温和的眼神,令人温暖的笑意让翎歌也禁不住在心里暗自赞叹造物主的不公平,因为这张脸很柔和,也很锋锐,但是眼里的暖意,似是能直击心灵。

“看来是你救了我。”燕翎歌笑容苍白,随即道:“多谢冷公子救命之恩。”翎歌及时拉回了神思,低眉垂首向着对面的男子道谢。

随即又道:“只是在下还有要事,烦请公子引路,还有……”翎歌抬头,诚挚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翎歌在醒来后回过神的那一刻起,就在认真观察这看似简陋,却绝不简单的屋子,她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她不得不谨慎。

“姑娘无需介怀,只是姑娘伤得很重,除了外伤,你背后和胸前的可是致命伤,再加上之前大大小小的伤口,你能够捡回一条命都是已是难得,你这时候离开,恐怕走不出多远。”冷无言虽然看出了翎歌的顾虑,但也没有因此而恼,反而很真诚地劝翎歌。

“可是……”

“姑娘若是怕家里人担心,那姑娘可以写封信,在下托人帮你送回去,也正好可以让你的家里人过来接你,你看如何?”冷无言虽然这样说,但是却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翎歌。

见她脸色犹豫,冷无言又继续补充道:“再说,我经手的病人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的,要是你走出去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在砸我的招牌?”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翎歌沉吟良久,知道冷无言说的也没错,再说他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要是再推辞,那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所以她最后点头答应了。

只是翎歌再看冷无言的表情,心里却是生出奇怪来。

冷无言虽然还是温和带笑地看着自己,但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里隐藏着阴谋得逞的奸诈,虽然说有些莫名。

但翎歌还是当着冷无言的面写好了信,亲眼看着他派人把信送了出去。

这封信并没有被直接送到凌府,而是送到了京都的一间医馆里,最后凭空消失,根本没有人知道它最终被送到了哪里,之后也没有了任何动静,就像从来没有送出过一样。

送完信之后,翎歌向冷无言要了一样东西,一块面纱,在师徒二人明显惊讶的眼神里把一脸的伤疤藏了起来。

“这位姐姐,你知道自己的脸……”

翎歌轻笑,她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很是释怀:“知道,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过几天就好了。”

直到这时,冷无言才知道,原来这姑娘多多少少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不过听着她的回答,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终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扶欢好好照顾她便退了出去。

扶欢没有多想,规规矩矩地按照师父的话照顾起了翎歌。

这件事,也没有人再提。

时间一晃而过,翎歌就一直在呆在冷无言这引幽居养病。

只不过几天之后,这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翎歌看着如往常一般来给自己换药的扶欢,分明没了之前的热情,虽然她也能感受得到,扶欢是想亲近她的,可总会在顷刻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一瞬间又疏远她,这让她很是莫名。

冷无言对她的态度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是翎歌不傻,能察觉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边打量着自己,边在眼里闪过及其微小的深意。

但是每次当她正要询问的时候,冷无言都会巧妙地避开话题,如此几番下来,翎歌也不再多问,只当作全然不知。

日子似乎就这样诡异而毫无波澜地过着,翎歌不知不觉在这里过了半月,身上的伤虽然不可能痊愈,但好歹有了些力气,可以时不时下地走动走动,也不至于闷着无聊。

翎歌本以为会一直维持着安静无波的日子,一直可以到自己离开。

但是,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之前的宁静,让这个远离世俗的地方染上了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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