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回到方才的位置整理着躺过的草地,江碧月双手颤抖得完全不受控制,但她必须凝神,争取不要留下任何可以查到异样的痕迹。

太子所躺的位置已经复原,可她之前躺的地方被她双脚用力蹬过,有些区域已无法复原了,好在此处白日里总有不人来踏青,某些地方踩出凹陷的痕迹也不奇怪。

江碧月又检查了一下有无首饰扣子等物品落下,两厢摸索一番下来,确定无任何遗漏后,拾起地上的两个面具又将那根棍子抛入林中,带着江毓书往下游走去。

江碧月在一个容易落水的地方停下。

江毓书浑身打颤:“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江碧月在脚下刻意弄出一点失足落水的痕迹,只说:“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已经死了,很快就会有人找他踪迹,我们只能赌一场天意,赌天家信他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之所以不在原地弄出痕迹,则是因为人们惯常从事故当地搜查线索,为保险起见,还是走一段距离的好。

好在水流湍急,太子的遗体应该已经被水冲远了,下游是城郊,人迹罕至,希望能拖得久一些吧。

江碧月与江毓书交换了面具重新戴好,拉起他的手腕捏了捏,似给他定心。

“走。”夜色下,两个逆流奔跑的身影没入黑夜,不见踪迹。

……

太子失踪一事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届时全城搜查,出不了两日就会被人发现遗体,江碧月心中一番挣扎后,决定还是告知她父亲。

至府门外黑暗处,江碧月要求江毓书背她进门以掩人耳目,江毓书破天荒地照做。

待入了内院,江碧月下地,姐弟二人尽量避开所有下人回屋更衣,毕竟江碧月被人按在地上难免沾些泥渍,发髻也松了,能少一个人看到就少一份麻烦。

推门进屋,江碧月立马解衣拆发。

“小姐回来了?”

子衿子佩素来与江碧月亲近,听到动静从侧屋迎了出来,笑盈盈地还要打趣她。

“今晚是夏公子先找……”

“子衿,去请我爹到我房中来一趟,我娘就不必了。”江碧月垂眸思忖,夏璟久未见她,或许不会先回府,而是找上门来。

她继续吩咐:“子佩,你去大门外候着,若是夏公子来了,便将他拦在门外,说我今晚在外崴了脚,不便继续走动,便提前回家了,请他早些回府休息,改日我好了自会找他。”

“小姐……”子衿子佩二人面上的笑意消退,小姐一反常态地严肃,定是出什么事了,不及多想,二人对视一眼,分头去了。

江碧月换了新的衣物,将之前身上那套丢在一旁,面具并所有首饰也全部卸下丢在了乱衣中,待会子衿回来,安排她端个火盆回来将它们都烧了。

敲门声响起,江碧月警惕回头,问:“谁?”

“是我。”江毓书的声音。

“进。”江碧月在圆桌旁坐下,见江毓书推门而入,也换好了衣饰。

“真的要告诉爹吗?”江毓书两股颤颤地坐下,真怕圣上还没将他处死,就先被他爹打死了。

江碧月提起青釉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推到他那边去。

“死的是太子,若不想好万全之策,一旦查出与我们有关,不是我们两个人头能担得起的。父亲毕竟官居一品,各方打点,或有退路,只是夏……”说着,声已哽咽,后面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仔细看去,她拿着杯子的手仍有微微的抖。

说到底,她也才十九岁而已,从小又是在温室中呵护着长大,根本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太子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一旦查出,后果不堪设想。

江碧月放下被子,将脸埋在手中,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江碧月放下被子,将脸埋在手中,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江毓书自记事以来,总共只见江碧月哭过两次,一次是她七岁时被门槛绊倒磕掉了新换的门牙,一次是她九岁时捅了马蜂窝被黄蜂蛰哭的,之后,便再也没哭过了。

纵使后来差点被狗咬,她也只是气红了眼,并未落泪。

而这一次,她哭也不是因为哪里疼了,是害怕,是来自心里的压力,将她打败了。

江毓书心中受难,鼻子隐泛酸楚。

江碧月敛好情绪,双掌从脸上拿开时重重地抹掉了眼泪,眼眶红红地拍了拍江毓书的肩,安慰着:“没事儿,不会有事的,别怕。”

江毓书身子倏地一僵,她……怎么还反过来安慰我呢?

从前,这个大他三岁的姐姐总是与他不对付,事事欺压他,即便是笑脸相对,也是怀了捉弄心思,他还不得反抗,顶多就是态度上对她不敬,相处起来便总是针尖对麦芒。

倒不曾想过,原来在这样的时候,姐姐其实是护他的,对于他失手打死太子一事,她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是想办法,明明自己也怕得不行,还反过来照顾他的情绪。

鼻子酸涩难抑,江毓书匆忙别过脸,飞速抹了把眼睛,仍是那强撑出来的硬气,扭捏得像个小姑娘。

“我才不怕呢。”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同时还有江怀政的声音。

“碧月,你找我?”

江碧月忙起身去开门,甫一开门,江碧月之前红了的眼眶便落在了江怀政眼中。

“你哭过了?怎么回事?跟爹说说。”江怀政迈进门槛,又见江毓书也在,下意识以为是江毓书干的好事,不由朝他摆出怒容。

“江毓书,你又惹你姐姐了?”

“我没有!”一来就冤枉他,江毓书别过身子,既委屈又不服。

江碧月吩咐子衿去弄个火盆来,四下环视一圈确定无人后,进屋关上门,这才开口说:“父亲,不是毓书。”顿了片刻才豁出去:“我们闯祸了。”

……

江夫人浇花剪枝,下人们忙忙碌碌,整个江府一片安宁,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殊不知这江府的上空已是阴云罩顶,正酝酿着着一场灭顶的风暴。

这两日闭门不出的大小姐大公子,和下朝后迟迟不归的江怀政,已显出了几分与往日反常的异样。

是日申时,江怀政终于回得早了些。

得到消息的江碧月第一时间就去了江怀政的书房。

江怀政不过四旬出头,因常年在官场沉浮,免不了风霜的浸淫,眉目已初显沧桑,与保养得宜的江夫人看起来稍显差异,不过,精神气却是极好的,也能看出其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许是这两夜未得好眠,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眼睛布满了血丝,白发似乎也多了些。

此刻正坐在书桌后单手托着额头,眉头紧拧,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碧月甫一见到这样的父亲,眼眶一瞬便热了,想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平日里多少政务,身为御史,有多难处理的朝政关系,都没能令他如此操劳,而她却将天捅了个窟窿,由他一人顶着。

甚至不知能不能顶得住。

“父亲。”江碧月走近书桌。

江怀政想得入神,此刻才知有人进来了,见是江碧月,又一脸憔悴的模样,便对她扯了个僵硬的笑。

“太子失踪一事,今日已有人禀明异常,陛下下令搜寻,若是护城河的话,估计今晚能找到遗体,届时我再入宫一趟,你也别想太多,有爹在,不会有事的。”

果然,戌时末,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已薨,遗体在护城河中找到,天子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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