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尚师的老者也不生气,微微一笑:“王子,你是第一次来中原大唐,主要是了解唐人的风土人情,您身份尊贵,不便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扮作我的侍从,这是其一。”

年轻人脸上的愠色不见了,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其二,只要在万民宴上当着各国来使的面,挫大唐皇族威严,彰显我吐蕃学识威名不亚于大国大唐,目的就达到了。”尚师笑道:“所以这个长安城最扶不起来的王爷,奶奶不疼姥姥不爱的李宽,是最好的垫脚石,他再怎么丢脸,也没人会帮他。

以我之利茅,攻彼之烂盾,何愁不能扬名天下?”

年轻人略一思索,抚掌笑道:“这样更能凸显云泥之别,更能显示大唐后继无人,老师妙策。”

“马上到了,王子按照商量好的设计配合我,定然成功,且不可露出马脚,多生事端。”老者压低声音说完,已经到了南围猎场,门口士兵看到马车喊道:“吐蕃右相到!”

原来老头就是现在吐蕃地区权倾朝野的尚囊,而他身边那个被称为王子的青年,正是未来闻名天下的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的父亲朗日颂赞在松赞干布3岁的时候,就灭掉了临近的苏毗部落,统一了西藏高原,他和家庭部族对自己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寄予厚望。

松赞从幼年就在骑射、击剑、武术等方面受过严格的训练,十岁以后已经成为武艺超群的勇士。他比同龄人勤奋好学,十分熟悉历史英雄传说,擅长于诗歌创作,常常在宴会上即兴赋诗。

而右相尚囊年轻时走南闯北,这几年也乔装打扮混进过商人队伍里,数次来过长安,他和松赞干布亦师亦友,读书下棋,骑马射箭,几乎陪他长大,对他教诲孜孜不倦。

这两年吐蕃日益强盛,虽无近忧,但朗日颂赞频频观看大唐地图,似乎对大唐的土地动了心思,松赞干布主动请缨到他一心向往的长安看看,不过为了安全,就扮作了尚囊身边的侍从。

朗日颂赞和松赞干布进过卫兵搜身之后,又坐车路过层层叠甲身形高大的金吾卫行伍。

这些行伍给人一种冰冷的压迫感,似乎让松赞干布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进入围场,站在围场边沿,可俯瞰长安,松赞干布内心一阵激荡,原来光是一个长安城就如此庞大,街道如此密集,土地也如此肥沃。

想到地处高原,耕地可怜的吐蕃地区,松赞干布不由的眼神有点失落。

尚囊见左右无人,小声说道:“我的王,唐人有句老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吐蕃迟早有如此规模的一天。”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道:“即便不成,只要我们兵甲够利,骑士不惧生死,也可以用抢的……”

松赞干布微微颔首,眼睛里的光又恢复从前从容,尚囊微微一笑,带着他进入了会场。

这边,李宽和李泰一同进入围场。

李泰立马左右逢源,很多大臣和贤达,甚至一些国外的使臣会主动和他主动示好。但“臭名昭著”的李宽就不一样了,不但没人和他说话,见他多数是装作样子拱拱手,就匆匆走开,一副避之不及就怕他要张口借钱的模样。

而且其中一个穿着铠甲的黑小子还故意撞了一下李宽,把李宽撞到在地,引起周围人一阵侧目。

李宽记住那黑小子的模样,也不以为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甚至还没等九龙椅上的皇帝老子来,就偷摸拿了块桌子上的红枣酥,捏在袖子里时不时吃这么一口。

在不远处一直关注李宽的松赞干布也皱起了眉头,心说只此一次,这么弱鸡的人,是不配当他这个未来吐蕃王的对手的。

“皇帝陛下驾到!”听到这么一声,李宽才把眼睛抬起来,看了一眼从红毯处走进来的大唐天子李世民。

薄薄的阔口,大眼长目,鼻梁英挺,身高几乎和李宽差不多,头戴金色珠帘二十四梁通天冠,身着黑红色冕服,玄衣附蝉十二首,加金博山,配珠翠黑介帻,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

这冕服上“十二纹章”中,日、月、星辰昭明,象发生万物、养成万物。山龙兴云雨、能适应沾物济众以配天。

李世民风华正茂,行走之间龙行虎步,等坐在那九龙椅之上,远远望去,就如同群龙夺珠的一颗圆球,夹杂在群龙之中,仿佛再也看不出一个人形来。

众人下跪,齐呼万岁,李世民先是说了些场面话,然后赐酒,歌舞奏乐,万民宴一副君明臣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等赐酒过了三巡,伶人舞姬退下,坐在李宽对面,隔空相望的吐蕃右相尚囊,站起来轻咳一声,众人的视线就都辗转了过去。

尚囊右手扶左胸口,带着笑容对着龙椅上的李世民先行了一个恭敬的吐蕃礼,朗声道:“今观长安城雄伟壮观,金吾卫士勇猛无敌,食物餐盘精美绝伦,臣从遥远番邦吐蕃赶来,不胜感激。”

“尚相远道而来,自当是贵客,舟车劳顿,当再赐一壶佳酿。”李世民同样客气道,吐蕃这几年在不断扩大国土,已经从一个弹丸小国,变成了一个不可小觑的力量。尽管和巨人一样的大唐比起来,仍然像个孩童,但大唐的西边有三心两意的土谷浑,有虎视眈眈的西突厥,还有豺狼一样的党项人,多一个盟友绝对比多一个敌人要更赏心悦目。

他也知道尚囊这番话客套成分多一些,这个在吐蕃权倾朝野的右相,肯定还有后话。

“谢陛下。”果然尚囊行礼之后,爽朗一笑:“今日宴席,有歌有酒,唐人好诗词的雅风早已传到了我们那偏隅小国。我有一学生对大唐心向往之,从小学习诗词,今日愿以诗词为万民取乐,博大家一笑。”

尚囊指了指身边的松赞干布,松赞干布假装恭敬,连忙低下头对唐太宗和诸位达成行了一礼,尚囊笑道:“但唐人说得好,好事成双,我还想请陛下的一位皇子,与其对诗,这样更显雅趣。”

李世民微微一皱眉,心说尚囊这是唱的哪出?唐人好诗歌,擅诗词,这是天下间皆知,难道真是为了宴会锦上添花?他看了一眼左手的一排皇子,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孔颖达。

孔颖达乃是孔子第三十二代孙,原秦王府十八大学士之首,后李世民登基之后,执掌太学,教皇家弟子学习典籍,登堂入室,与他一起的还有四位当世大儒,诗词歌赋都不在话下。

孔颖达自问这些皇子不敢说每一个学富五车,但也都是人中龙凤,颇为自信的微微颔首,向太宗皇帝示意并无不妥。

李世民笑道:“此等雅事,朕自当应允。尚相想请哪位皇子应答?”

尚囊从桌案后走出,目光扫向大唐的皇子那一排,包括坐在首座的太子李承乾都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尚囊慢慢走过,他们心里才松了口气。

尚囊并没有走太远,就停下了脚步,大家见他走到李泰桌前,李世民也微笑捋着胡须,青雀是他几个儿子里最聪明好学的,诗词颇有秦汉魏晋之风,应该十拿九稳,即便赢不得那个吐蕃学生,至少也是平分秋色。

就连李泰看到尚囊看向他,都抖了抖衣袍下摆,准备起身。

偏偏就在这时,尚囊方向一转,看向正在兀自斟酒的李宽,行了一礼:“斗胆请楚王下场赐教!”

围场里一片哗然!就连李世民脸色都瞬息万变,李泰的身形一僵,半坐半起,颇为尴尬,更别说要脸面的孔颖达了。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