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江南陵阳府城

“明光,出城后三十里,就到飞仙小筑了,很快了,你再坚持坚持。”周雁留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宽慰着吐得上吐下泻的明光。

从西南平燕城出来之后,两人一路向东一路狂奔,途中还遭遇了几波杀手,但是都被明光挡了回去,但是没想到堂堂昆仑弟子居然晕车,本来半月的路程,两人只能走走停停生生花了一个月。

“周雁留,我饿了!”虚弱的明光躺在马车里神色恹恹的。

周雁留叹了口气,把马车停了下来,乖乖的去给明光买包子。

片刻后,周雁留看着吃饱了又重新躺会马车的明光,神色有些不解:“说起来我也问过你好几遍了,你为何要不远万里从昆仑而来,又为何要去飞仙小筑,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眼下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明光坐了起来,抱着剑靠在车壁上,神情很是正经:“我要去飞仙小筑找一个人,我师父给了我一封信,让我交给一个叫周沧的人。”

“周沧,那是我的祖父,可我却从未听闻祖父和昆仑有什么交情。”周雁留更费解了,从小到大也没听说周家和昆仑有什么渊源,突然出现一个昆仑弟子要送一封信给自己的祖父,他心里很好奇,是什么事情会让避世百年的昆仑重新出现在江湖之中。

至于为什么,明光也不清楚,四月前师父突然让自己下山送信,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交代,但是他想这封信一定很重要,因为直到下山的前一天,师父已经在星象台待了整整一个月,本来信早就该送到的,但是昆仑天师怎么也算不到,一个昆仑弟子,能迷路迷到西南去。

明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一个人武学上极有天赋,那必然会有其他地方有所短处。”这句话只能说服明光自己,反正周雁留是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一个月来他是把明光看得透透的了,明光确实武学天赋极高,起码自己看不出来明光的深浅,这资质放眼江湖,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但是他话实在太多了,这一个月来,哪怕是晕车到躺在车上虚弱到不行,都要和周雁留东扯西扯,有时候周雁留烦了,反问他:“你们昆仑都是话那么多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本来传说中的教派看起来也没有多神秘了。”

明光的解释是,昆仑人太少了,十几年来他能说话的时机太少了,好不容易逃脱了出来,当然要一次性说个够。周雁留也从他口中得知了昆仑只有寥寥几个弟子,加上一个在明光口中已经老的不行的师父,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可怜,周雁留想了想,之后也没再堵他的话,大不了当听不见就是了。

明光不仅话多,还没有心眼,周雁留两句话就把昆仑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虽然好像还是隐瞒了些什么,但是周雁留并不在意,因为明光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问情谷,飞仙小筑就坐落在问情谷中。

一进飞仙小筑,两人就觉得气氛有一点不对,谷里寂静异常,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小心翼翼的,明光狐疑的看了一眼周雁留,对方也非常疑惑。

这时出来了一个文生打扮的年轻人,面容清秀,倒是看起来和周雁留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周雁留看起来多了一丝文弱之气,脸上很明显有刚受伤的剑痕。

明光暗搓搓的用胳膊肘戳了戳周雁留,周雁留一抬头 对上那人的目光:“二哥?”边喊边快步上前。

“二哥,你怎么受伤了?发生何事了?”周雁留有些心急,上前一把拉住了周雁清的手臂。

周雁清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家弟弟,抬手扒拉开了他的手臂:“几月不见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你慌什么,我不是还没死吗,你带来的客人还看着呢,先请人家进去喝杯茶。”

周雁留这才想起被遗忘的明光,眼带歉意的看了一眼他:“抱歉,一下有些心急了。”

明光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谁都看得出来这周家出事了,转头朝周雁清拱了拱手:“在下昆仑弟子明光,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访周老太爷。”

“昆仑?”周雁清皱了皱眉,“这江湖真是要乱了,连消失百年的教派都出现了,这位小友,请随我来吧。”

三人穿过亭台楼榭来到一间简朴的房间门前,周雁清轻轻敲了敲门:“祖父,雁留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昆仑的小友。”

房间里想起了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接下来是书页轻轻盖上的声音:“进来吧。”

周雁清一推开门,里面传来一阵呛人的药味,明亮的房间里,案桌前站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周雁留慌忙走了进去,眼中写满了慌张,伸手扶着老人坐下:“祖父,您这是怎么了?我走了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老太爷慈祥的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不过前两天受了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你怎么回来了?”

周雁留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药味,明白根本不是小伤那么简单:“孙儿前往西南道的途中,偶遇这位来自昆仑的明光兄弟,明光兄弟是奉昆仑之命前来拜访祖父,便一路和他一同回来了。”说罢转头求助的看向明光

明光抬眼看了他一眼,也明白他是怕周老太爷更加忧心,所以没敢说出在西南道遭遇追杀之事,也没有揭穿他,只向老太爷行了一礼:“在下明光,奉家师上清天师之命前来送一封信给周老太爷。”说完从包袱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案桌上。

周老太爷神色凝重的看着那封信,伸手打开,信中只有八个字:天堑之渊,囚龙将现。

他捏着这薄薄的一封信,却似有千斤之重,良久,他长叹一声,指尖内力凝聚将那封信捻作尘灰,挥了挥手示意周雁留上前:“雁留,你在家中待七日,七日之后,你就出发前往中州学宫吧!”

“祖父,为何?家中明明发生了大事,这个时候我更应该留在家中才是呀。”周雁留神色很是不解。

“家中的事,还有我们会处理,你只需要听祖父的话便是。”周雁清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们待会出去再说。

周老太爷看向明光:“这位小友,你可是要回昆仑了?”

明光拱了拱手:“师父让我下山的时候,并未让我马上回昆仑,在下打算在江湖游历一番,之后再回昆仑。”

“既如此,小友可和雁留一同前去中州学宫看看,学宫的先生们都是当代的名士,若能得先生指点,武学上也能有所助益。”说完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周雁清见此立马带着两人出去了.

一出门,周雁留就拉着自家二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二哥你怎么受伤了?”

周雁清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把事情全部告诉他。

原来,在周雁留出门游历之后,飞仙小筑在外的所有眼线全部被不明势力拔除,侥幸存活的几个弟子回到飞仙小筑也在几天之后莫名其妙的死去,医师从他们体内提取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毒,中毒之人只有七日,七日之后便会无声无息的死去,为此周家派出了很多弟子前往外界探查,但是全部有去无回,而暗中那股势力依然毫无线索。

就在一个月前,周家不在向外派出弟子探查消息,飞仙小筑也再没有人死去,但是一个江湖世家,没有一直缩着头闭门不出的道理,五天前,周家大公子二公子自请出谷,但还未走出二十里里,就遭遇一群杀手围攻,大公子为护二公子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周老太爷为救自家孙儿,耗费三成功力,身心俱累。

周雁留瞬间明白为何自己会在西南道遭遇追杀,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特意针对周家,但他不明白,周家向来与人为善,到底是什么人会逼迫周家至此,而且对方的行为说明,他们只是想把周家困在飞仙小筑,隔绝和外界的联系,那些人到底又所图为何。

周雁清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你受的伤还没好,带明光兄弟去休息吧,我想明天祖父会有事找你的。”

“二哥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周雁留一惊,连二哥都看出来了,那祖父肯定也看得出来,明光在旁边露出看傻子的神情,周老太爷七八十岁了,都活成人精了,这点事还想瞒着住他。

周雁清挑眉微微一笑:“傻弟弟,你以为祖父为什么让你七日之后再出谷,去药芦找药师吧,七日之后,你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周雁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二哥,我想去看看大哥。”

周雁清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大哥应该没醒,他让周雁留晚些时候再过去。

周雁留失落的应了下来,带着明光往药芦方向去,路上,明光暗暗瞅着周雁留,想开口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周家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一个外人显然是不太好插嘴,但是好歹两人是从西南一路走过来的,途中也一起历经生死,好像不说点安慰的话也说不过去,明光心中暗叹,自己在昆仑也没人教过自己怎么安慰人呀,寻思了一会也只能轻轻拍了拍周雁留的肩膀。

周雁留转头看见明光看自己的眼神,自嘲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只是觉得很挫败。”

“挫败?”明光不解。

周雁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朱楼碧瓦的飞仙小筑,神色有些落寞:“我自小被称为周家天赋最好的子弟,从五岁到十七岁,我除了练剑就是练剑,哥哥们从来没让我插手任何事,他们一直把我保护的很好。”说到这里,周雁留脸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祖父让我去学宫求学,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想把我送出去,可是我走了,周家......”

说到这里周雁留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明光也明白了过来,周老太爷选择把周雁留送出去,这不仅仅是周老太爷的选择,这是整个飞仙小筑的选择,飞仙小筑很可能会因此事而在江湖中消失,而周雁留,是周家选择留下的唯一薪火,明光隐隐已经猜到周老太爷明天找周雁留是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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