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此时正是辰时二刻,朝阳渐明,门店齐开。

空嗔拜别钟祎等人,背着来时的经卷离开醉仙居,不过,他没走几步,很快在一家当铺前停下。

“五十两?那算了。”

“哎等等,这样,六十两。”

“告辞。”

许哲拿走佛像,冷脸离开,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施主,你着相了。”

“哦?”他并未转身,佛像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嗤笑一声,便想走了。

“破冰仍需六月暖,莫以阳春搏阴寒。”空嗔走到他身后,轻叹道,“佛像予我,你仍有活路。”

许哲沉下眉目,不作理会,径自走开。

哪里来的臭和尚,开口就是些大道理,好生烦人。

他走入来往的行人中,又去寻了一家当铺,仍是卖不得好价钱。

“这东西是新货?”

“乱说。”

“少年郎莫要诓我。”掌柜拿了一本诸佛册在手里一一比对,摇头叹息,“这铜镀金佛,佛身为金、佛台为铜,倒是值钱,但是这佛台光泽莹润、青绿如丝,分明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我开当铺也有二十来年,新货旧货还是分得清的。”

“新货又何妨?你既说值钱,尽管报价。”

“害,新货就不敢收了。”

许哲两眼一瞪,几分戾气浮于脸上,“这是何故?”

掌柜被这凶悍的少年吓了一跳,连忙把图册摊在桌上,“你看,这佛像乃是密教胎藏界曼陀罗除盖障院之主尊,人称弃诸阴盖菩萨,又称离恼金刚,其塑像常为右手结无畏印,左手持莲华,华上有如意珠……”

“说点正常的。”

“弃诸阴盖菩萨之像有众生如愿之意,常塑于寺庙,祈求世事顺心。”空嗔不知何时又跟到他身后,秉着那古井无波的语调解释道,“若是塑于墓室,便有度化遗愿之由。”

“大师说得极是。”掌柜附和一声,却又被许哲瞪了一眼,“这,这佛像若是地下的,那必然承载了墓主遗愿,若是魂魄尽早投胎也就罢了,若是还未投胎,你就把它带出来,那岂不是会引来怨念……”

“什么怨不怨念,我行于阴阳,不问正邪,还怕这些?”

他不想再跟他们说这些书面话,又拿了佛像走开了。

“阿弥陀佛。”

他见他再次走远,心中悲悯,迈步跟上。

许哲接连找了三四家当铺,要么出价太低,要么不敢买,令他郁闷得很。

“阿弥陀佛,施主……”

“你怎么还在?”他两夜未曾合眼,此时已是有些疲倦,便靠在一棵柳树下,从腰间解下酒壶,却倒不出一滴酒,“全洒在墓里了。”

“施主,你的心肺有损,切不可贪杯。”

“我最是厌恶这些说教道语。”他嘴上如此说着,神情却是缓和不少,一手转着一尺高的佛像,一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围着他打量,“说罢,你想以什么代价拿走我的新货。”

“阿弥陀佛,一单药方。”

“嘁,若不是我近日事多,无暇问诊,哪里轮得到你来救我?”

“施主气虚浮色、指白手僵,耳后一寸有淤青,怕不是寻常的肺病。”

“有点意思。”

许哲舔了舔虎牙,露出几分兴趣,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巷道尽头忽然传来一声“偷酒贼”,顿时让他变了脸色。

“小老虎要来了,我得避避她的爪牙。”他颇为苦恼地说,上次去醉仙居偷酒,本以为是自己戏耍了她,却没想到被她暗中扎了两针毒药,差点栽在墓室里。

“小老虎?”空嗔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他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正是醉仙居的秦衣姑娘。

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眨眼的功夫,许哲已经消失不见,秦衣追来时,只见他一人站在柳树下。

“大师怎么在这?您不是早些就出城了吗?”

“阿弥陀佛,贫僧觉察因缘,便逗留片刻。”

“那您可曾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从此处经过?”

“方才见过。”空嗔老实说道,“但是贫僧不知他往何处去了。”

“可恶。”秦衣咬咬牙,也未怀疑他的话语,径直朝另一道巷道追去。

“阿弥陀佛。”

他站在原地念了一句佛偈,一语话毕,许哲复又出现在他身边。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和尚好不正经,竟然欺骗小女孩。”

“贫僧字字属实,未有欺骗之言。”

“好一个字字属实。”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这谜语连篇的和尚着实麻烦,“你空口无凭,我不敢信你,不若跟我走一趟,药效初现时,我便将佛像交予你。”

“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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