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许良夜早已将一切置办好,小女孩的阿兄也已经封殓入棺。
许良夜挥舞着大铁锹,尘土飞扬。
以他的体力,不一会便挖出了一个墓坑。
他运足气力,将棺材抬起,缓缓挪入坑中。
随着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烬洒在这片土地上,小女孩的兄长终于入土为安。
没有什么讲究的仪式,也没有所谓的头七。
墓碑不过是块看起来较为长方的石条,坟墓也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小土包。
一切简简单单,却又十分沉重。
“阿兄,这世上以后就只剩下小福一人了,你放心,小福会好好的。”
许良夜看小女孩已经饿得面黄肌瘦,在此前带着小女孩去大快朵颐了一顿。
哪怕那个酒楼很诡异,他能感受到酒楼内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有着明显的疏离感,甚至有些敌意。
但至少吃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他硬着头皮带小女孩坐在一张空桌上开始点餐。
菜上齐后,小女孩就开始风卷席地之势,不断地用筷子往嘴里送着吃的。
许良夜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心疼。
这是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许良夜不敢想象,在小女孩大兄死后,她吃的是什么,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只能和女孩说:“慢点吃,没人抢的,不够的话还有呢。”
小女孩在吃的过程中,也感受到了许良夜是个好人。
她也开始慢慢放开心扉,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而在交谈中,许良夜得知女孩名为李素福,年方十岁。
据她说,起这个名字是家里人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做个有福之人。
如今,这世上就只剩她伶仃一人了,孤苦无依。
这真的算得上是福吗?
或许吧,至少她活下来了。
而活着,就有希望。
李素福家里原先也是殷实人家,但自从她爹娘出了一趟商,一切都变了。
她爹娘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尸体,是被同行出去的人运回来的。
同行的大人对此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那天她兄长和同行归来的人大吵了一架,但是他们都刻意避开了李素福,她从未见过阿兄那么凶,张牙舞爪的。
后来,阿兄也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不久就不知为何突然卧病在床。
阿兄告诉李素福,他得了很重的病,药石无医就快要死了。
死前只是希望李素福快些离开柳县,话刚说完,就咽气了。
自打爹娘和兄长死后,李素福感觉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巴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但他们又仅限于眼神那样,好像受于某种限制。
李素福很害怕,但是她必须要让兄长好好下葬。
因为她听说,只有封殓入棺、入土为安,死后才能投个好胎。
许良夜听了,隐隐猜测李素福父母和兄长的死定有古怪,也愈发觉得这柳县大有猫腻。
说不定李素福根本不是她口中的爹娘亲生的,因为她和这的人给他的感觉一点儿也不一样。
更何况李素福也说了,自从她爹娘和兄长死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可能她的“爹娘”和“阿兄”也和这柳县中的“人”一样,只不过他们比这县中的“人”更善良。
只是许良夜此时没有能力查探这些古怪,也只能暂且留在心底。
随着封土完成,李素福点了一大捧香,插在墓碑前面的土里。
“阿兄,这下你可以去天上了,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了,今天晚上会不会也有一颗星星是你呢?”
“你要是见到了爹娘,记得替小福问好,小福会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小福会想你们的。”
李素福絮絮叨叨了很久,说着小时候的趣事,什么逗青蛙反而自己被吓哭啊,什么见到两条大狗在打架啊……也说着阿兄偷吃面食被她发现了,结果最后阿兄让她一起吃,第二天早上爹娘还以为遭贼了哩!
李素福说着说着,变得又笑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其实她很想笑出来,她不想让阿兄和爹娘在天上为她担心,可是她最后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都笑不出来。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喊她回家吃饭了。
再也没有人逗她玩了……许良夜上前,也点上三支香。
他看着泪涕纵横的李素福,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爹娘请来的先生教他读的一首悼亡诗: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还真是,虽然知道万物皆有尽头,但是亲人逝世,又怎能不让人心碎呢。
许良夜也被这一幕感染了,嗟叹着世事无常,苦命人多。
就在此时,李素福已经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转过身来对着许良夜跪下,伏首就拜。
“谢谢大人,小福以后就是您的奴婢了。”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许良夜先是一愣,没想到李素福突然给他跪下,一时间忘了阻止。
此时回过神来,连忙把李素福扶起来。
“膝下自有黄金在,怎么能随便就跪下呢?”
许良夜扶起了李素福,继续道,“我并不需要你做些什么来回报。”
“大人是嫌弃小福吗?”
李素福轻咬着略微发白的嘴唇,颤声道。
“诶……”许良夜看着李素福,轻叹一声。
李素福在这世上已是无亲无故,这柳县又大有古怪,自己又怎能将她留在这自生自灭呢?
“那你便跟着我去云梦城吧。”
“好的,大人。”
“嗯,外加一件事,不要叫我大人。”
“那叫什么呀?”
“叫公子。”
“好咧,公子。”
此时夕阳已经下山,最后一抹嫣红停留在云边,经久不散。
“呼—”一阵山风吹过,似山涧悲鸣。
山间里那座新建好的坟墓前,一个鬼影站在墓碑前,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下山。
他脸上挂着欣慰的笑,然后对着那个大一些的背影珍重一拜。
“多谢公子。”
正在下山的许良夜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却什么都没看见。
而那个鬼影慢慢地淡了下去,就在其消失的前一刻,看向小女孩,嘴唇微动。
好像是在说:“阿福,珍重。”
……柳县。
“魂灭即亡,大鹏,你还是走了,”官衣中年男站在墙头,看向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
“我原以为你留着魂是为了等一个宿主,我以为你会夺了那小子的舍,可你没有……”官衣男子语气中有些愠怒,又低声骂了两个字:“懦夫!”
“大人,那女娃娃和那小子离开柳县了。”
此时,山羊胡老者从另一边走来,恭敬道。
官衣男子摆了摆手,山羊胡老者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任他们去吧,咱们的筹划得抓紧些了。”
官衣男子抬起手心,只见有一团黑气在涌动。
“我拓跋皋,会把南楚献给尊上!”
拓跋皋的语气里满是毋庸置疑,双目睥睨。
此时拓跋皋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威压,山羊胡老者跪伏在地,高呼:“大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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