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叶桃夭跑过前台，又退回气喘吁吁问道：“小兰，刚刚送来的病人在哪里？”
“去了神经外科——”还未说完叶桃夭说了句谢谢就跑了，小兰摸不着头脑，继续吐出后面要说的字：“的手术室。”
手术室外，叶桃夭瞧见地上有个人蹲坐着挠头愁苦，那人抬头目光相接，原来是邻居李奶奶。
“桃子，你总算来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而止，最后轻叹：“哎，这一天还是来啰。”
叶桃夭紧蹙眉头，之前她就发现外婆不对劲，没想到如此严重，顿时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
压低声音来掩盖语气中的颤抖，说道：“李奶奶，能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她与李老太一同坐在地上，屈着双腿，背靠在墙上，听着她所不知道的外婆的另一面。
原来从那年高考就开始出现症状了，也就是她错过考英语的那天下午，两点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去学校考试了。
因为家离学校近，十多分钟的步行时间，她并不着急，特地来到外婆的房间跟她说一声再见。
可推开门一看，外婆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她将书包放在胸前，背起外婆就往外跑。去敲李老太的门想让她帮忙送去医院，才想起李老太去儿子家了。
于是她拦了出租车去医院，道路上有些堵，等到学校时已经开始放听力了。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意料之外，叶桃夭失魂落魄回到外婆的病床边坐着，眼神呆滞，出奇的安静，只听到手腕上的桃粉色手表一分一秒响起，额外沉重。
她记得那时外婆中气十足地说：“年纪大了劳累过度就头晕眼花，医生说很正常，别瞎操心。”当天嚷嚷着就回家了。
而因为错过了高考英语，她和外婆吵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架，外婆想让她复读，而她想上大学。
尽管她可以重新取得更好的成绩，但钱不够，她上大学还可以兼职，复读就没那么多时间去赚生活费。
外婆最终妥协，因为她一声不吭就去大学报到了。
后来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慢慢恢复常态，却默契的对那些事只字不提。
在没大学毕业之前，她是知道外婆接各种活，饭店洗碗的、酒店清洁的、发传单的，甚至帮人拿快递的，以至于身体每况愈下。
快毕业时外婆催着她出去赚钱，说自己要在家享清福，实则外婆在与肿瘤带来的痛苦中挣扎吧。
叶桃夭一点一点将这些事拼凑起来，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衫，眼眶红肿，泣不成声。
李老太说着就哽咽起来，苦涩的泪滑落，语重心长地劝说她别太难过：“你外婆知道这病会需要很多钱，就一直拖着，希望能给你好一点的生活。
别看她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模样，很多时候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叶桃夭现在除了哭还是忍不住想哭，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手术灯关，叶桃夭颤巍巍站起，一手强撑着墙面，一把抹掉眼泪，可泪水再次盈满眼眶。
从医生口中得知，外婆已是脑癌晚期，这次手术结果并不理想，具体情况还需进一步诊断。
天边的墨蓝色逐渐被黑色幕布遮盖，一轮弯月正好垂挂枝头，仿佛被树枝给勾住了，没让随风飘的乌云带走它。
叶美丽一睁开眼，入目的是叶桃夭一张哭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她便知自己藏着掖着的病情被孙女知道了。
双方对视沉默半晌，直到那模糊的弯月逃离树枝的牵挂，叶桃夭才樱唇微启，嗓音沙哑的道：
“外婆，我知道错了。”错在当年和她大吵一架，错在没能及时发现外婆的病情。
叶美丽感受到被握住的双手沾上一点湿意，然后不断传来热量，似是没听见她的话，佯装嫌弃道：“咦，偷偷哭了然后用手擦鼻涕来整我是不是？”
嘴上这样说着，但她没挣脱手，反而去摸叶桃夭的手，又说：“这手上黏糊糊的，没带纸巾吗，真是的！”随即抽一张纸巾给她擦手。
叶桃夭眉宇间舒展开来，挤出一个微笑，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叶美丽，你要好好接受治疗，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家。”
目光一点一点地描摹她皱纹交错苍白的面孔，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接着说：“钱的事不用担心，我砸锅卖铁也要把你治好。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孝顺？”
尾音微翘，叶桃夭轻轻扬起下巴，略显骄傲。
“是是是，我的孙女最孝顺了。”叶美丽心想，反正自己活不长了，就让她瞎忙活吧，不然以她这倔脾气性格该有多愧疚。
说完叶美丽将头扭到另一边，察觉到脸上有泪水滑落，连忙用手擦掉。
“我饿了，快去给我买吃的。”
“好，我很快就回来。”叶桃夭自责了一下，都晚上了，她现在才知道要吃晚餐。
一刻钟后，叶桃夭和外婆一起吃饭，并守了她一夜。
这几天，叶桃夭一边工作，一边抽时间陪着外婆散心、做各种检查。
下午，叶桃夭坐在草坪的长椅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正巧被在医院里随处溜达的崔老太太看见。
她欢快地走过来，语气兴奋：“姑娘，你看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叶桃夭抬头遇上老太太的目光，慈眉善目，笑容灿烂，忧郁的愁闷就消散了许多。
开口问候：“奶奶您好。”
崔老太太在她旁边坐下，亲切问道：“姑娘，你看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呢。”
“我叫叶桃夭，就是桃之夭夭的桃夭。”
崔老太太垂眸默念一番，略微思考夸赞：“这名字寓意好！”
一想到三十过半的大孙子还没结婚，端详起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娇艳优雅，丝毫没有傲气，更是满意了几分。
“奶奶就叫你‘桃子’吧，”见叶桃夭点点头，又问：“桃子有男朋友没？”
她如实回答：“没有。”
像是要说什么秘密一样，崔老太太微微低头：“桃子，你觉得崔智友这个人怎么样？”
崔智友是谁啊？叶桃夭疑惑了一瞬才想起崔主任叫崔智友，是老奶奶的大孙子，平心而论道：“崔主任尽职尽责，宽容大量，是个好医生。”
说完还竖起大拇指来，崔老太太立马喜笑颜开，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可有一点不好，奶奶的大孙子还没结婚，眼里只有工作，可让人操心死了。
若是他能娶个媳妇回来，彩礼多少无所谓，奶奶我呀就天天供着，什么婆媳矛盾都没有。桃子想不想当奶奶孙媳妇？”
崔老太太一闪一闪地睁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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