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十一、...六十、...七十一......

趴在地上的三个人满头大汗,额角渗出的汗水连番滚落,在烈日下融入灼热地表,几人各自边数着数,边艰难的做着俯卧撑,胳膊因为长时间的支撑 似乎已是不堪重负,边做边抖着。

一旁靠着树的人留着寸头,脖子带着几根项链,黑色上衣,像电影里台湾的古惑仔,胸肌健硕,手臂肌肉鼓起,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好惹三个字,此时这位古惑仔可能因为烦人的的艳阳天神色已经透着些不耐烦,开口却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会不会啊!让你们一起数,一起数会不?”眼神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会儿,沉默几瞬,丢出一句:“重来。”

地上的几个人听见后身躯抖了抖,撑着没敢动,其中一个人抬起头,大汗淋漓,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刺激的那人只能眯着眼睛说话:“沙哥,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这回吧!”

那位被称作沙哥的古惑仔舌尖顶了顶上颚,看不出情绪,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的几个人不发一语,随后走到之前说话的那人面前,抬手冲着那人脑门扇了一巴掌:“听不懂话是吧!重来。”起身又走到之前站着的地儿,喊道:“一。”

地上的三人面面相觑,汗顺着额头滑入眼眶,带着咸刺激得视线都模糊了起来,终是认命般做起俯卧撑,手臂抖得跟筛糠一般。

“二”

地上的人应声又做一个。

几个之后,手机响,那位古惑仔沙哥丢了句自己数,接了电话,然后又伸手在枝头揪了片树叶去走到树前将顺着纹路往上爬的一行蚂蚁纷纷拨到了地上,之后顺势靠着,抱臂屈着条腿同人通话。

“啊,还是老地方,教训几个违法乱纪的混混,行,那你过来,我们一起过去。”

温愈隐在暗处想着,明明这人更像混混好吧!

地上的人又颤颤巍巍的开始边做边数边抖着,这次倒是比之前整齐多了,待做到一百之后,依旧撑着没敢起来,三人的身体此时抖得跟筛糠一般依旧不敢言语,等着沙哥最终的发落。约摸着五分钟后古惑仔才挂了电话,抬眼轻蔑的瞥了眼地上的几人,嘁了声,懒懒的甩了句:“滚吧。”

“好...好的,沙哥...沙哥再见。”

“再叫我遇着你们几个骚扰勒索,直接给你送局子里去,”

“不会了,沙哥,不会了......"

“滚。”

“好...好,好”

话落那几个人忙不迭争先恐后的跑了,活像背后人会催命般。温愈待的时间久了,警惕心下降了些,几个人忙不迭跑走的姿态过于滑稽,一时间看的出神没忍住噗嗤笑了声,树下的几个人闻着声都抬眼往这边看了过来。

温愈脑中空白一片,残存的意识仅剩着两个字,心里边咯噔一声:“完了。”

有人语气不善,喊了句:“谁在那边,出来。”

温愈心跳到了嗓子眼,闭了闭眼,一时间千回百转,心里边思索,跑是来不及的,也肯定跑不过,心一横,正打算硬着头皮迈步出去时,肩膀上突然搭上来条胳膊将她往对方怀里揽了揽,随后就带着她出去了。

“沙哥,是我。”

鼻尖充斥着洗衣液干爽的味道,在烈日下似乎没被晒多久,还是清清爽爽的,温愈怔怔地被人带出去几步之后才转身去看这道熟悉嗓音的主人,肩上的手带着不容挣脱开的力道。

原本神色烦躁的古惑仔看见来人时神色顿时欣喜起来,看见许治揽着的人犹豫着问道:“老弟...这是?”没等许治开口便指着温愈说道:“哦...这是弟妹对吧!”

古惑仔顿时收起了之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显得有些敦厚,走到温愈跟前说道:“哈哈哈,原来是弟妹啊!刚才吓着了吧!别怪你大哥我啊!”说着又冲许治胸前作势碰了一下:“不够意思啊!带弟妹来不提前说一下,吓着人家了吧!你回去还得哄。”

温愈一时间对他这过于迅速的表情转换怔住了,不发一言,只任对方言语,这人跟许治明显很是熟稔的样子,许治不是才到这边不久吗?这么快就认识了别的人?

许治放开揽着温愈肩膀的手,垂在身侧,“是我考虑不当。那几个人呢?”

沙哥复又说道:“哦,那几个教训完了已经让他们走了,成天正事不干要么盯着人小姑娘,要么盯着人家钱包,欠教育。”

许治和旁边的人打了招呼,沙哥又说着:“这弟妹今天来了,咱们要不就改天再约吧啊!免得给人家磕着碰着,你嫂子也在家等我呢!”

许治盯着身边人的鬓边的碎发思索半晌,“也行,那就改天。”

紧接着又道:“那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沙哥端的是无比体贴:“说什么呢?有事哥今天也不能带你去啊!陪弟妹要紧啊!”说着冲许治摆手,“回去吧!回去吧!”

自始至终温愈都未来得及解释她并不是那位沙哥以为的那样,从惊魂不定到现在的不知如何说起。

许治带着温愈七拐八拐的出了那条隐蔽的巷子,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条神经搭错了,才会跑到那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去的。愣愣的任许治攥着手腕,出了巷子,许治松开攥着的胳膊,似是心知她所想一般,开口:“怎么跑去那儿的?”

温愈面色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泛着白,血液重新流淌又因天热开始有了些许润色,低着头磕磕绊绊开口:“本来躲着太阳走的,不知怎么的,就到那儿了。”嗓音透着些许颤栗,她估计自己低血糖 又犯 了。

许治冷冷开口:“倒是挺会走,导航都没你那么能耐。”语气突然冷冷的,不似之前痞气十足欠打的模样。

温愈抬眼想反驳几句,但一想到这人刚才也算对自己有恩,随即悻悻然闭嘴不语。想着今天的他和平时不太一样。

可能是考虑到两人并不是很相熟,许治也未再开口嘲讽她。

“你打算去哪儿?”许治问。

温愈就算盛情再多,此时也只想回家,以免再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事,“回家吧!”

“好,那你注意点,别再乱窜了。”

温愈心想这人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什么叫乱窜,会不会说话,要脑子有往日的 一半清醒,温愈早就回怼了,但今天到现在精力消耗太多,她有些撑不住,只能敷衍答着:“好好好,今天谢谢你了。”

“没事,反正他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许治说完,温愈转身就走了,现在急需回家躺一会儿,走了段路,鬼使神差又转身回头去看,发现许治身形 一闪却是进了刚才那条巷子。

只因当时心慌意乱,并未深究。

以至于过了好几天之后温愈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并未注意到许治为何当时会出现在那里。

......

这个城市的天气倒也真是任性的可以,明明中午还和和气气的商量着出太阳,转眼间就闹了脾气开始下起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即使是搭公交,但还是免不了在从公交站台到家的这一小短距离被浇了个透彻。鞋子里边被灌了些水,踩在楼梯上留了一路的水渍,行至楼道,温愈正打算开门的时候,雨天潮湿空气中,鼻尖蹿进来一股血腥气,若有若无。

温愈因为身体原因对气味总是较常人敏感些,细嗅了会儿,转头看去,另一边的门留着缝隙,靠的近了,气味愈发明显起来。在门前踌躇一阵,用手指拨开了条缝,门吱呀叫唤着开了,然后就看见正好对着门口的沙发上,许治左手胳膊上有道伤痕,手里拿着纱布,正姿势别扭的包扎着,旁边放着的一团纱布上边已经占了殷红血迹。听见动静,抬眼往门口看了过来。

视线相对,温愈当即愣在了原地,自那日巷子之后两人只不过是点头之交,除了偶尔会和宋饶他们一起吃饭之外,她也未对许治太过关注,平日里的许治总是和那天在巷子见到的不一样,是带着少年的凌人盛意的,不似那天那般透着冷意。

突然看见不属于这个年纪范围内的事情出现时,总是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之后,便朝着许治走去,许治还未对她过多质问,温愈倒是抢先出了声:“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不去医院啊?”然后将自己肩上被淋湿的书包扔在门口走了过去。

怪不得这人晚自习不在,感情是出去打架了,还是动刀子的。

许治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才开口:“不小心弄的,没必要去医院。”

瞧瞧,这家伙说的什么混账话。虽说是回答了,可这回答和没回答也没什么区别呀!

温愈控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深呼吸,随后走过去在许治面前蹲下,将他手中的纱布拿了过来,已经消毒清理过,只需要包扎就可以,她以前有段时间伤了手手掌自己学着包扎过,倒也算得上熟练,低头包扎时,并未看见许治眼中一闪而过的几分讶异与赞许。

包扎时离得近,即使被淋了雨,依旧闻的到女生身上隐隐蕴藏着的清香,夹杂着水汽,辨不真切的花香,若是他常在这个城市,便会识出,是已经渗透在整个城市的槐香,即使落败,也依旧夹杂在风雨里,娟娟入人心。

宽敞的客厅陷入静谧,只窗外的雨敲击树叶的吧嗒吧嗒声显得格外清晰,一时无话,令这抬眼纵观全局的人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升腾起来,许治微微往后靠了靠,喉结滚动,暗暗的往后撤开些许,似乎是想离这情绪远一些。

“别动。”察觉到眼前的手臂离自己愈来愈远,女生出声制止,同时就着蹲着的姿势跟着往前挪了几步,离得比之前愈发近了些。

许治一时间难得的怔忡,垂眼盯了眼前被雨淋的湿漉漉的人一瞬,大约是生了愧疚感,多了些恻隐之心,竟还听话的稍稍将手臂往前挪了些。

温愈指尖辗转,熟练的打了个结,抬手将许治的衣袖放了下来,遮住了伤口,然后站了起来,蹲的久了,眼前一阵晕眩,双腿在不显眼的地方靠在茶几边缘借力缓了缓,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

“阿嚏...”摸了摸鼻尖,这感觉可着实刺激,估摸着是湿衣服穿久了,有些着凉。

“我先走了,有事你再喊我。”

许治坐着没动,抬眼看她,点了点头,温愈出去的时候顺手将之前开着的门给关严实了。

关于许治,她并不想去探究,那份好奇心有,但还没有到刨根问底的地步,只能说不属于同一个生活范畴吧!

他涉足的大抵是江湖肆意,而她守着的是岁月静好。就当是报答他那天对自己出手搭救的恩情了。

话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倒是反过来了。

一场闹着脾气的雨断断续续接连下了一个星期,总没个放晴的时候,温愈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户外边被雨水欺压,可怜巴巴垂着枝叶的老槐树,上边几天前刚结好的蜘蛛网七零八落的,之前张扬无比的蜘蛛被逼退到叶子下边,端的是凄惨无比。窗户被她留了条狭窄缝隙,鼻尖嗅着湿润清甜,无知无觉迷迷糊糊就那么睡了过去,意识朦胧的时候依稀感觉有人晃了晃自己,温愈嘟囔了句:“别晃,别晃,我再睡会儿。”说着还将校服衣领抻起来,挡住那截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

于是那人也就听话的没再晃她。

“温愈,你干脆睡到高考算了。”有人语气不善的开了口。

“倒也不是不可以。”温愈适时的嘟囔着接了话。

班上有人噗嗤笑出了声,惹得温愈皱了皱眉。

有书砰的一声被拍到了讲桌上,英语老师气急败坏般站在讲桌上吼了句:“温愈,你给我站起来。”尖锐的嗓门将她的那条瞌睡虫一下子赶走了个彻底,抬眼就见台上的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温愈腾地的站了起来,刺啦一声,顺势还将椅子给撞歪了,费力眨了几下眼睛清醒,揉了揉,就看见台上的人依旧瞪着自己,自知理亏,于是不做言语。

旁边许治手里边转着笔,悠哉游哉的看着。

“你怎么不叫我?”温愈悄声对他嘀咕。

“是你让我不要晃的。”某人满脸无辜。

温愈:“......”您可真听话。

“自己睡得昏天黑地的还怪别人不叫你啊!要不到楼道去清醒清醒?”

“不用了...不用了,老师,醒了,醒了。”温愈赶忙满脸堆笑回着。

开玩笑,楼道阴风阵阵的,不得感冒啊!

“那行,那就上来默写单词。”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实证明,有时候该感冒的时候依旧会感冒,感冒爷爷要人感冒,不感也得感。之前淋了场雨都没生病,只是吹了吹风倒是遭不住了,清早起床时一阵头晕目眩。

温愈病恹恹的倚着桌子,书本上的字看着跟刚发掘出来的原始符号一样,没一个能看的懂得,课上任许治喊了好几回才不至于被揪起来站走廊,恍恍惚惚的坚持到最后的自习课更是明目张胆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之后又好不容易撑到放学,歪歪斜斜的出了校门,上车找了个座位之后就睡了过去。

许是她这一天的异常太过引人注目,又许是因为之前包扎的缘故,许治在她身后随了一路,于是看着某人从教室到站台真真是睡了一路,车到站依旧没有醒的迹象,不得已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醒醒,下车了。”

许是车内的温度太过适宜,且窗户没有风漏进来,温愈梦见自己泡在一汪温泉水中,突然有只小猫蹿了过来,伸着爪子挠她,温愈兴致好,不与它计较,于是将那肉乎乎的爪子捏在手中把玩,只是突然这猫开口说话了,这声音依稀还有些熟悉。

“醒醒,到站了。”

温愈醒的时候眼前是藏青色的校服,意识错乱,于是捏了捏,才恍然自己右手抓着许治手腕,男生腕骨在衣料下的感觉清晰,她不仅左手抓着胳膊肘,甚至还将脸埋在上边,定睛看了看,没蹭着口水,视线顺着袖子上的白道上移就见许治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时间直接跃到了几秒之后。

“对...对,对不起啊...”说不出的心虚。

车适时停靠,温愈转头看见熟悉的站台。再转过来时就见许治已经扒拉开她罪恶的爪子,似厌恶一般已经率先下了车,温愈只好一言不发的跟在后边。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想到自己抓的是他受伤的那只胳膊,“你伤口怎么样了,我刚才是不是抓到你伤口了。”

许治脚步不停,答道:“已经好了,没有抓到。”声音低沉,语气也如这天气一般冷。

冷风吹过,激得温愈将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了些。随即紧跟在后边上了楼。

相互无言,一左一右各自进了门。

.....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