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感冒药冲剂后,我听宋斯年和徐骁聊着与游戏有关的内容,感觉困意不断上涌,控制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徐骁聊到兴头上,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在我又一次打了个哈欠之后,宋斯年微蹙起眉,转过头轻声道:“困了就睡吧。”

他的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般,我擦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困意,抱着玩偶抱枕躺到了沙发上,放松神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宋斯年和徐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在走之前贴心地留了盏灯给我。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无力,显然是感冒更加严重了。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茶几,我发现上面放着一盒崭新的感冒药。

说不清心里是在期待着什么,我将那盒感冒药拿起来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的位置。

好像许天奕和白梅下一刻就会推门而入一样。

但当我看见宋斯年留在感冒药下面的便签纸时,便知道自己的期待又一次落了空。

“许知意。”我露出个讽刺地笑,竟觉得喉咙里有些苦涩,“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他们连你感冒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突然良心发现,特意给你买来片状的感冒药。

按照说明吃了一片感冒药以后,我才将便签纸从茶几上揭下来,仔细去看宋斯年留在上面的文字。

[感冒药是我新买的,我之前吃过,没什么味道,那盒冲剂你怕浪费的话可以给我或者徐骁。还有,我在你冰箱里留了一碗汤圆,用水煮了就能吃。——宋斯年留]

我静静地盯着这张便签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将那碗汤圆下水煮了。

吃完汤圆后,我刷了碗,收拾好厨房,拿着那张便签纸回到卧室,用微信给宋斯年发了个红包过去。

消息页面的最上方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

我忍不住露出个满足的笑,把那张便签纸和宋斯年之前给我画的那幅画一起夹到日记本里,空落落的心第一次有了被填满的感觉。

直到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自己与宋斯年的相识,总觉得他和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地影响了我的人生。

只不过,宋斯年对于我来说,是一场温柔而强势的及时雨。

他给我带来的,只有好的转变。

宋斯年的消息是在两分钟以后发过来的。

十四:一定要分得这么清吗?

看到消息后,我心慌了一瞬,笑容凝固在嘴角,连忙解释起来。

X:我只是怕你觉得,我素质不好,总占你便宜

十四:不会

十四:就算占了便宜,也是我想让你占的

十四:而且……我觉得,你占的便宜还可以更多一点

那个红包宋斯年最后还是没有领。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回他“谢谢你”三个字。

与宋斯年做朋友以来,我受他诸多照顾,这三个字在短短一周内对他说了太多次,想来他已经免疫了。

十四:那盒感冒药没有多少钱,汤圆也是多出来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既然收了好处,又怎么可能没有心理负担?

我叹了口气,动了动手指,在消息框里输入一个“好”字。

我想,宋斯年永远都不可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他和我不一样,他是在一个和睦的、充满关怀的家庭里长大的少年。

对于宋斯年来说,良好的教养和积极的生活态度总能让他轻易付出一些温暖或感情,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告诉他,有些事只要肯付出,就一定会收到或多或少的回报。

可我不一样。

我的出生不被任何人祝福。

从还没有记忆起,我就已经被不负责任的父母所厌弃。

这使我变得敏感、自私又阴郁。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都像个刺猬一样,会扎伤所有想要靠近我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很糟糕,所以不太敢接受别人给予我的温暖。我害怕那是幻象,会让我的期待落空,也害怕靠近我的人会发现我恶劣的本性,被我身上的刺给扎伤。

所以,在很多时候,旁人过于体贴的照顾和付出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既甜蜜又令我感到惶恐的负担。

这种矛盾的心理,宋斯年又怎么会懂。

他可是在阳光底下长大的少年。

可我偏想将他拉进地狱,让他看清我满身的罪恶,同我清醒着沉沦,予我解脱或者救赎。

凌晨时分,我在噩梦中惊醒,眼泪流了满脸,将枕头都弄湿了。

摆脱了那股令人心惊的恐惧感之后,我从床上起身去卫生间,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不等我反应,客厅里便响起了两个人的吵架声。

“你够了!你还要我说几遍!我和她没什么、没什么!”

“你又不耐烦了是吧?许天奕你娶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忘了吗?”

“白梅,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同事!”

“同事?许天奕,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要不是碰到了我,你是不是还要带着那个骚狐狸精去开房啊?”

……

许天奕和白梅的吵架声越来越大,我忍着头痛,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两个人的注意力被开门声所吸引,暂时止了战火,一同朝我看了过来。

许天奕像是才想起家中还有我这个女儿一样,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诧异。

白梅则是镇定许多,看我的眼神冷漠至极,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没等我说话,许天奕就尴尬地笑了笑,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一一,你还没睡啊。”

我忽然感觉恶心。

忍着那股强烈的呕吐感,我冷下声音道:“本来已经睡了,又被你们吵醒了。”

“那——”许天奕张了张口,只说出一个字,就被我打断了。

“还有。”我仰起头,握紧了拳头与他对视着,将背脊挺得笔直,“有资格叫我一一的人已经死了。”

“许知意!”大约是觉得没了面子,许天奕的脸色顷刻间便沉了下来,不再继续扮演好爸爸的角色。

听见许天奕的怒喝声后,我丝毫不怵地继续道:“最后,我明天还要上学,这栋楼的人也都在睡觉,不管你们有什么事,都请你们小声一点,要是被别人举报了扰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我不再看许天奕和白梅是什么反应,转身进了卧室,顺便用力关上了门,发出“砰”的一声。

躺上床后,我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了起来,显然是白梅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天奕气急败坏地道:“好,你们一个个的都有脾气!是我伺候不起了!”

“老子还不伺候了!”

等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后,我闭上眼睛,试图重新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吵架,但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越发的迷茫和无助。

所谓的“大人”或许真的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时至今日,我仍旧弄不明白,他们是否真的相爱。

即便我刚刚亲耳听到了他们吵架的内容,也还是感受不到他们对对方的爱。

可他们如果并不相爱的话,又为什么会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在结婚后生下了我?

没人能给我答案。

天亮起来的时候,我强忍着头疼从被子里爬出来,神情麻木地洗漱穿衣。

“知意啊。”许天奕突然敲了敲我房间的门,声音里透着股无法忽视的疲惫感,“你醒了没有?”

我烦躁地放下手机,走过去把门打开,与面容有些憔悴的许天奕对视着,语调冰冷地问:“有事?”

许天奕尴尬地笑了下,“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叫一声爸爸。”

我并不接他的话茬,表现得尤其冷酷,“没事的话我关门了。”

“哎——”见我真要关门,许天奕赶紧伸手拦住我的动作,“别着急,你同学在等你呢。”

我同学?

徐骁吗?

他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许天奕趁我怔愣之时转过了身,“小宋啊,知意马上就好了,你先坐沙发上等等吧。”

我顺着许天奕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了背着书包站在客厅里的宋斯年。

他穿着那身最普通不过的蓝白配色校服,却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与我对上视线后,宋斯年眼眸微眯,嗓音低沉地应了声“好”。

那一刻,我紧绷了半个晚上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下来。

“你那里应该还有钱吧?”许天奕转回身子,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腕表,“这样,时间还早,你和小宋出去吃早餐吧,钱没了再跟我说。”

“知道了。”我不想让许天奕拉着我继续演父女情深的戏码,用最快的速度背上书包走向宋斯年,“走吧,去粥铺吃早餐。”

宋斯年像是看不出我的异常一样,语气自然地问:“你和徐骁以前常去的那家么?”

“是。”

在我和宋斯年离开之前,许天奕想起什么,面带笑容地追了过来,“知意,你们路上小心,有事了就给爸爸打电话。还有小宋,咱们都是邻居,你以后常来哈。”

宋斯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听见许天奕客套的话后,他蹙起眉心,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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