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还知唤我一声正君,那你可知府上郎君于正君而言,也就是个奴仆而已。”岳霁阳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冷冷直插庄小郎君的痛处,“我且不拘不束你的来处,你倒是穿好衣服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莫不是忘了后院的规矩?”

岳霁阳这话夹枪带棒丝毫不留情面,庄小郎君当下听了,手拳头都握得是青紫,恨不得是上前踢翻岳霁阳的轮椅,将这不良行走之人的嘴也给打残了才好。

幸得庄小郎君身边也有沉稳的随侍,月息见此形势已知自家小郎君是彻底处于败势,万万不可再节外生枝胡言乱语,于是乎不管庄小郎君如何犟,还是连忙拉着庄小郎君跪下,东拼西凑寻了些借口,又将大部分罪恶推到那出谋划策的李青家仆妇身上,只道是自家小郎君初入张府,一时不慎被恶毒仆妇算计利用,才是犯了后院的规矩,还望正君大人有大量,饶过庄小郎君这一遭。

岳霁阳早起便赶路回府,本就疲乏的很,不想刚进门就遇到这事,心上早已是烦闷不住,现下听这随侍话说的圆,便挥挥手了了这一遭破事,而后示意乔齐洛推自己回空苑,不想那小奴儿司空里愣了一下,却也跌跌撞撞的一路跟了过来。

铁锈味淡淡的弥散了一路,赶巧一般微风还就透着背来的,岳霁阳就是想要忽视也难掩过去,正打算让乔齐洛将人打发了去,脑中却突然想起临行前慧明大师的那番话,稍稍思量了一下,暗自叹了一口气,便又蓄起一些力气,着人到眼前回话。

“那小郎君说的可是事实?”岳霁阳看着跪在地上的司空里,乌发乱散却能看清靠后的发旋,逸逸落落好似迷宫一般。

司空里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就胆大起来,先是见着岳霁阳离开就不管不顾的跟上来,如今岳霁阳开口问话了,那份大胆好似还没有用完,毫不犹疑的就点点头,庄小郎君将自己往死里整,司空里都不开口认的话,如今岳霁阳乍一开口,司空里便没了旁绪,哑着声音乖巧的回道:“是的。”

岳霁阳蹙了蹙眉,似有不解,便又接着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闻言司空里乖乖的抬起头看向岳霁阳,心上稍稍分神想到,自己一直都在小心护着脸,想是面容应该不会惊着岳霁阳才对。

却不知相较于身上的伤痕累累,一张脸的确是被护的好好的,只是泪痕、泥垢甚至飞溅的血迹已经将整张脸糊住,着实狼狈不堪,完全是看不出本身的样貌如何。

少了发丝的间隔,岳霁阳这下总算是在光线下看清了司空里的双眸,依旧是清澈干净的,与他那些个念头行为倒是完全不相干的样子。

“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岳霁阳收回打量的目光,好奇心倒是起了一些。

阳光已经从云间探出,均匀的散落在人间大地,司空里身上铺洒着阳光,心上寒意和怯意却怎么也消散不开,回想自己那些个投机取巧,想过张开腿就过上清闲好日子的念头,在岳霁阳清冷声线下的询问下,显得格外的阴沉不堪,完全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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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姐儿处理完柴房那摊子事,刚回空苑就见乔齐洛往外送张大夫。

岳霁阳自己精通岐黄之术,平日里小病小痛都是自己下方子,从不假以别人手;再想庄小郎君临离开前,闹着跳脚要找司空里的模样,乔姐儿心上估摸着是有了个答案,那浑身是伤的小东西莫不是被自家主子给拾到空苑来了?

乔姐儿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依旧和气一团的同张大夫打招呼,转身就拉着乔齐洛到隔窗边上说话。

“主子将那小东西拾回空苑来了?”乔姐儿心上已经笃定,还问出来只不过是想看看自家主子将那小东西放在什么位置。

乔齐洛和乔姐儿是家养奴,打小就跟着岳霁阳一处长大,平日里心思都拧到一处给岳霁阳排忧解难,岳霁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两人就知道该怎么应对,自然的两人之间也是默契满满。

听出乔姐儿问这话的缘故,乔齐洛回身看了看院里头安安静静一片,想是岳霁阳已经是歇稳了,这才三言并做二语将事情和乔姐儿说了听。

“那小东西一路跟着主子,临到了门口主子才停下来问话,小东西还算是老实,也不遮掩自己心术不正想要上位的心思,说所做一切为的就是想要不受欺负,想要吃的好穿的好。”乔齐洛说着又想起司空里道明心思时的模样,明明是个身量还未长成的小东西,也不知是哪里冒出的这些个歪斜念头,还坦坦荡荡的将其说了出来。

“那主子怎么说的?”乔姐儿眉头微蹙,按说平日里岳霁阳最不耐后院这些事情,能不沾手那就得是眼睛也不能被污了去,怎么今日还将人收到空苑里去了呢?

乔齐洛想了岳霁阳当时的表情,是自己没见过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司空里触到了岳霁阳的不耐,还是山路蜿蜒累到了的缘故,反正当时岳霁阳的表情很是复杂,顿了好一会,脸上表情和缓了不少,才是应了司空里。

“主子是刚从灵寺回来的缘故吧,对着那小东西倒是有几分耐心,允了会帮其赎回卖身契,重办官牒再赠十两银子,届时送他出府重新来过。”

乔姐儿边听边点头,确实是自家冷面心善主子的作风,这小东西着实是撞到好运,不仅得了活命,还得主子为其免去奴籍,重新做人。

“如此说来这小东西是暂住在我们苑里,等着官牒下来之后再出府去呗。”乔姐儿胸有成竹的自顾自接话说,同时暗自在心上算了一下官牒办理的时间,最快也得是小半月的时间,这空苑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往后这小半月得要多多上心留意一些,要不和乔齐洛商量商量,分着点盯人也不累……

乔齐洛看了乔姐儿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易地而处,我俩选的一定是撕了卖身契重拿官牒离开,然后用上双手堂堂正正生活才是,可这小东西却不要卖身契也不愿意出府。”

乔姐儿不可思议的呵呵一笑,“难不成他还寻思着要继续他的‘未完大业’?”

乔齐洛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点点头,“对,他同主子求一个栖身之所,说待养好伤之后定会报答主子,至于报答的方法就是他去帮主子夺回那伪君子的宠爱。”

“那小东西是不是被那粗鄙郎君打坏了脑袋,这世间万物各有千般好,我们主子最不稀罕、最鄙夷的就是那伪君子!他的宠爱,想是用来冲恭桶,主子只怕都嫌脏……”乔姐儿说着说着却突然小声下来,眉头紧蹙,岳霁阳最不屑的就是张祁阳的宠爱,平日里空苑众人都不提张祁阳的,即使如此,主子为什么不仅不把要重夺所谓‘宠爱’的司空里撵出去,反倒是还寻了大夫前来诊治呢?

“主子怎么还可能把他给留下了?”

乔齐洛叹了一口气,耸耸肩也是想不明白:“我也不知,按说应该当下就问个清楚的,却不想那小东西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撑不住晕死过去,主子这才是着我请了张大夫前来疗伤的,也是巧了张大夫今日正好是在府上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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