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打了腹稿,才细细道来,“葛祥贵的病从病象上看,水肿、臌胀,乃水湿痰饮之症,病因多责于肺、脾、肾、肝。”

“然后,在此之下,再由——”

“等等——”陈省之打断她,“你详细说说,为何水湿痰饮之症,病因多在肺、脾、肾、肝?”

葛如沫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很坚持,心中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得从基础的说起了,“俗话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失健运,则水饮内生;肝失疏泄,则气机不畅,气滞津停;津液停而为饮,饮凝成痰。”

“嗯,病久及肾,肾失蒸化,开合失司,水则无主,诸液贮留体内,令腹渐大。故水湿痰饮的调治,从脏腑而言,多从脾、肾、肝入手。”

说完,葛如沫看他,陈省之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她才接着继续往下说,“在此之下,再由望闻问切,辨明病因在何脏腑,分清主次,遣方用药。葛祥贵其面见青色,嗜酸,脉见弦象。想必你应该知道弦脉主肝胆病、痛证、痰饮。”

“气机不利,肝失疏泄,脉道拘急而显弦脉。肝气郁结则气滞,气滞则易瘀血内阻。如此便能辨别病因。而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之于脾;而久病伤肾,故遣方时在疏肝理气之时不忘温补脾肾。”

葛如沫的话落之后久久,陈省之口中仍念念有词,似在强背消化她方才提及的知识。葛如沫也没打扰他,而是在旁喝着她自制的水肿化瘀茶。

陈省之回过神后第一件事,竟是起身,朝葛如沫一揖到底,“多谢今日解惑之恩,请受老夫一拜。”

葛如沫侧身避过,口中直说不敢领受。

陈省之正色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葛如沫年纪轻轻却没有敝扫自珍以此为资本,他的疑惑得解,受益者是他,这一礼她受得。

葛如沫正色道,“陈老,当真不必如此。若你非要如此,那往日你的教导之恩,小女又该如何?”

“既如此,那老夫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陈省之肃穆着一张脸,“这些辨症用药医理,你是从何学来的?”

陈省之自嘲,“说实话,便是老夫再积累十年二十年,也教不出一个你。”因为她懂得的东西,他根本无处得知。

“这个,恕我不能告知。”葛如沫一直明白自己这身本事,很难解释得清楚从何而来。不过她跟着陈省之学过,这能稍微解释一二。这也是她今天耐心解惑的原因。她相信对于一个沉迷医术的医痴而言,有个地方能够接触更高深更全面的医术,一定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人轻易破坏的。这之于她,若他能帮着遮掩一二,也尽够了。

陈省之想了想,葛如沫的医术是他教的,可以说是他领进门的,一直以来水平如何,他很清楚,除了在后山的大半个月以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不过她是个心眼多的,她不想说的话,他估计也问不出来。大约是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吧,陈省之如是想。

不知怎的,那高人竟然挑了葛如沫来传授。陈省之有些怅然,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正色道,“既如此,老夫便也不多问了。只是有些话,虽说你已不是我的徒弟,老夫身为长者,便倚老卖老一回,希望你能谨记在心。”

“陈老,您说。”

“话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医之一道,病者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望你常怀宽容之心,切勿因一时喜好一己之私枉顾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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