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的目光在几人之间徘徊，最终落在了独臂汉子身上。
“他……受伤了。”
几人闻言一愣，老者赶忙抱拳行礼道：
“小友懂医术？”
杨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老者见状，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
“好叫小友知道，我等没有恶意。”
说完，老人摊开双手，缓步上前，杨远立刻提枪指向了他，老人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却没有停下动作，他走到杨远身前，任由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
伸出手指，点在了杨远的眉心。
杨远死死的盯着老者，握枪手指关节绷的发白。
双方就以这样诡异的姿势站定，老者开口颂道：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
杨远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手臂因肌肉紧绷微微颤抖。
对陌生人的警惕，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他的神经扯断，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控制自己手中的枪。
只要自己扣下扳机，对方的头颅就会炸裂，再打死另外两个放弃反抗的人，危机就会解除，没有人再能威胁自己。
自己就能回家，躲在被窝里，继续一个人的生活，反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没什么不好，这座城市不需要陌生人，自己也不需要朋友，有李叔和小美他们陪着自己就够了……
只要扣下扳机，只要扣下扳机……
直到淡蓝色的光晕从老人指尖绽放，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眉心涌进了杨远的脑海……
发丝微动，五年来，杨远第一次感受到了风。
那是久违的平静，这一刻，杨远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安宁。
哪怕只有一瞬间。
无形的风搅动着杨远几乎死去的心，情感的枷锁瞬间崩溃。
心中的惶恐，迷茫，死寂，疯狂，孤独，憎恨，不甘……
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被硬生生撕碎，所有的情绪在刹那间决堤，随风而起，汹涌澎湃。
“啊！！！！！”
杨远猛的抬起右手，把枪举过头顶，枪声撕裂夜空，也剖开了杨远那千疮百孔的心，闪烁的火光如同重启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咔咔咔……”
哪怕子弹打空他也没有停下，依旧疯狂的扣动扳机。
老者退后几步，给杨远留出发泄的空间，中年人上前搀扶，老者随意的挥了挥手，叹道：“倒是个可怜人。”
他对着中年人说道：
“叫阿二他们过来吧，已经没事了。”
微弱的善意，成为了双方和解的契机。
过了许久，杨远才平复了心情，他用力抹了把脸，沙哑的开口道：
“跟我来吧。”
……
杨远打开门，带众人走进了诊所。
“李叔，有人来了。”
跟穿着白大褂的塑料假人打了声招呼，杨远招待几人坐下。
他看向了独臂汉子，开口道：
“你是叫……？”
汉子的声音和人一样，瓮声瓮气，一听就是老闷葫芦了：“阿大。”
“名字不错。”杨远随口应了一句，指了指旁边的床：“躺上去。”
阿大看向了老者，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直接躺在了病床上。
老者与中年人打量着这间奇怪的“医馆”，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尤其是看到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塑料假人，心中甚至有了退意，自己可能来错地方了。
他们的担忧是对的。
杨远并没有学过医术，他大学的专业是电气方向，跟医学不能说略有交集，只能说毫不相干。
不过开这家诊所的李叔是他爸的朋友，两家是世交，杨远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跟肥爷一块没少糟践东西？
后来肥爷长大了，经常帮李叔看店，杨远再来找肥爷玩，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胡闹，没病人的时候，两人坐在一块玩手机，有病人的时候，杨远就坐在一边看。
久而久之，倒也学会一些粗浅的东西。
揭开阿大的外衣，杨远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臂齐根断裂，而且不像是切割伤，更像是活生生撕扯下来一样，除此之外，密密麻麻的伤口遍布全身，巴掌长，拇指深的伤口比比皆是。
杨远瞬间不自信了，这人还能活着就不科学，自己第一次行医就遇到了这么大的挑战。
“先说好，我是个赤脚医生，不保证能治好你。”
杨远低头看着床上的阿大，冷冷的开口道。
阿大面无表情，沉声开口：“任君施为。”
听到这话，杨远嘴角抽了抽，刚刚提起的心里负担瞬间消散。
“我先给你打麻药。”见众人不解，杨远解释道：“就是蒙汗药，用了以后就不知道疼了。”
听他这么一说，中年人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老者也是面色一僵，轻咳道：
“这蒙汗药，还能医人？”
杨远撇了撇嘴：
“你们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用，到时候疼死可别怪我。”
阿大却是翁声说道：
“大丈夫生天地间，区区疼痛如何不能忍耐，少侠尽管动手。”
听他这么说，杨远也不惯着，直接就把消毒酒精抹了上去。
“嗷~！！！”
最终这个坚强的汉子还是屈服了，他接受了麻药，睡得很安详。
杨远的手法很粗糙，讲究的就是一个不讲究，针走龙蛇，大开大合，龙飞凤舞。
只要能把伤口缝起来就行，美观什么的完全不重要，相信阿大也不会在意。
不一会，这个满身男人勋章的汉子就被缝合成了破布娃娃，配上那张严肃的国字脸，像极了电影里的科学怪人。
看着杨远那杀猪一样的手法，坐在一旁的老者和中年人心头一阵阵发紧。
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阿大该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中年人悄悄看了老者一眼，眼中满是怀疑，你确认这是在行医？
老者故作镇定，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知道，要么让阿二他们先别过来了……
杨远却是毫不在意两人的交流，缝合包扎一气呵成，是庸医中的豪杰。
最难处理的断臂，也被杨远用小刀一点点修剪伤口，然后止血上药，缠上绷带。
科学怪人变成了木乃伊。
看着自己的杰作，杨远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在里面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阿大的造化了。
不过伤成这样还能活，甚至跟自己打了一场，可见其生命力之顽强，没理由自己扎了几针就挂掉。
就在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中年男人起身开门，杨远循声望去，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汉子，跟阿大长得一模一样。
在他背后，背着一个桃腮杏面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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